這是發生在早春的鬧劇。2月18日，持有美的股票的投資者在前一交易日剛剛經歷一場狂歡：歷經近一年上漲，美的股價由最低43.10元漲到了106.4元——歷史最高價。但當天一開盤，幸福感咔嚓破碎了：股價如同瀑布一樣下泄，當天收盤大跌8.35%，收盤后數據顯示深股通凈賣出10億元。

大潰逃開始了。截止7月7日，美的股價跌去了35%，市值蒸發了2600多億。

其實美的一直在自救。除了例行的年度回購計劃，美的在今年已經砸了150多億，高價回購了三次股份。2月24日，在經歷了第二次大跌后，美的宣布了上限140億元的大額回購，刷新A股回購記錄。僅僅3個月后，5月9日，美的集團再次宣布回購計劃，擬以不超過50億元、不低于25億元回購公司股份。

美的集團創始人何享健也拿出了大筆真金白銀。6月23日晚，美的集團發布公告，何享健完成8億元增持美的集團的計劃。

但何享健的增持沒能挽住頹勢，美的股價繼續下行。7月1日晚間，美的集團再次宣布，截至2021年6月30日，回購了約1045萬股，總金額約為7.81億元。

美的怎么了？

被經常拿來和美的對標的格力電器今年以來也跌跌不休。但有意思的是，比起業務更單一的格力，美的在多元化和利潤表現上都更亮眼，市值最高時是格力的1.7倍，而格力今年跌了不到30%。

講故事

賬面上失去的金錢在一次次考驗價值投資者們的信念。

如果只看財報，美的是一家還不錯的公司，標準的大白馬。2020年疫情沖擊之下，它的營收為2842.21億，凈利潤273.23億，同比增長12.44%。美的空調業務營收去年首次超過格力，坐上了第一的位置。然而，財報發布后，美的的股價反而下跌了3.91%。

從某種意義說，今年以來美的和其他家電公司股價下跌帶有一定的糾錯成分。2020年在營收、利潤沒有大漲的情況下，美的股價翻了一倍，市值一度超過了7000億。

這樣的股價上漲其實和去年開始大宗商品價格上漲幾乎同步，通常來說，一般原材料會漲半年，跌半年，這一次“漲幅之大和周期之長都是少有的。”觀察家電行業多年的劉步塵告訴36氪。

這實際上已經有濃郁的泡沫的味道了，只是機構抱團講故事的聲量更宏大，也財大氣粗，市值的膨脹顯得里所應當。

但對美的它們來說，泡沫無法成為干糧。大宗商品上漲，將直接導致美的上游原材料漲價。美的產銷使用的是“T+3”模式，客戶下單、準備物料、成品制造到最終發貨，每個環節只有3天，12天就要完成交付。這樣的好處是將物料庫存壓到最低，實現資金的最快循環，而一旦材料價格上漲，也會迅速傳遞到終端產品上，毫無緩沖。在家電價格戰愈演愈烈時，這甚至會吞噬資金快速周轉的收益。

深股通當天10億元的凈賣出，實際上是“抱團”松手的標志，原材料成本上漲削薄利潤也只算導火索，美的包括格力們股價的連跌，終究還是因為這個故事已經講不出刺激的情節了。

白色家電行業低迷持續多年，早在2015年就只有個位數的增速。當然，即便賽道變窄，作為寡頭，美的仍是一家賺錢的公司，但資本市場更感興趣的是成長性而非眼下的現金流。2017年的高光時刻，美的的營收增速一度達到了51.35%。這一數字連年下跌，到了2019年就只有7.14%——美的增長肉眼可見地失速。

這是整個行業在資本市場的痛點。“經過30年發展，現在家電行業進入存量市場競爭時代。”更嚴峻的現實是，房地產繁榮走向尾聲，“家電行業必然會受到影響。”

如果如海爾、海信、TCL那樣，靠自有品牌在海外賣出些成績，或許美的還能講出些亮點。但美的外銷走的還是代工路線，海外收入多數來自于收購的海外公司。無論怎么挖掘，也很難在美的身上找興奮點。“主力對家電股判斷發生變化。它們不是高成長的股票，而是傳統價值股。” 劉步塵對36氪表示。

在散戶化的A股市場，失去熱度的美的從高處跌落，也是預料之中。更讓人不安的是，A股家電行業平均市盈率為24.54，美的只有18.7，還看不到下跌的底部在哪里。

美的突圍

比起格力堅守空調為核心，美的一直在多元化上各路突破，而且動靜都不小。

美的空調業務自然是大頭，2020年營收占到整體的47.22%，但消費電器已有44.37%占比，相比格力空調占去營收的7成以上，美的早已不是一家空調公司。早在2004年，美的就耗資2.3億收購了以冰箱業務見長的華菱，2016年，美的花5億買下了東芝白電業務，2018年以143億高價將小天鵝徹底收入麾下。自此美的涵蓋了空調、冰箱、洗衣機業務。

但美的不愿意背著“家電企業”的標簽，對外，它定義自己是一家“全球化科技集團”，因此美的一直在尋找新的“科技”引爆點。

“工業機器人”似乎是美的認可的科技集團“核心”。2015年，美的和日本的安川電機成立了合資公司，主要制造護理與康復用機器人。和安川的蜜月期還沒度完，美的又把目光轉向工業機器人， 2017年初，他們耗資292億完成對德國工業機器人公司庫卡的收購。同一年，美的又宣布收購以色列做運動控制和伺服電機的機器人公司高創。

世界四大機器人公司瑞典ABB、德國庫卡、日本發那科和安川中，美的占了1/4個，還和另外1/4深度合作，在行業內也算有分量的大佬，美的趁熱打鐵提出了一個頗有野心的戰略，“人機新世代”。

可惜3年過去，這個新世代越發曖昧不明。

庫卡正在泥濘中掙扎。被收購后一年，庫卡拿出的所有的財務指標都很難看：訂單收入、營收下滑，利潤更是跌去8成。他們的解釋是：全球汽車及電子工業的需求下降，導致公司收入萎縮。

此后庫卡一蹶不振。2019年股東年會，CEO彼得·摩恩告訴大家：公司現在就像是一艘在外海上遭遇驚濤駭浪的船只。驚濤駭浪在2020年成了海嘯，當年庫卡直接虧損了8億。

至于和安川電機合資的項目，也在2020年悄然結束。

機器人暫時受挫并沒有削弱美的轉型之心。2020年底，美的集團把消費電器、暖通空調、機器人與自動化系統、創新業務四大板塊重新整合成智能家居事業群、機電事業群、暖通與樓宇事業部、機器人與自動化事業群，再一次弱化了家電企業色彩。

從事業群名稱也能看出，美的大致認定未來的方向是B端和工業化。在路徑模糊時，它只能多路出擊：今年2月2日，美的受讓萬東醫療29.09%股權，將成為公司新的控股股東，這家公司主要做影像類醫療器械及影像診斷服務。在互聯網企業紛紛入局造車后，美的也宣布旗下威靈將進入新能源智能汽車行業，為汽車提供零部件，而此前，威靈主要做的是壓縮機。

似乎條條道路通未來，每一條路上都還有故事可講，從這點看，美的股價遲早會見底，在見風就是雨的A股市場，美的股價說不定還會聞風起舞，重回高光時刻。

也許拯救美的股價的將是風口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