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年之后的某個晚上,當我總算把賬對上,走出網點,星星對我眨眼,我忽然醒悟:原來我們就是流水線上的工人,盡管穿得人模狗樣,西裝革履。
“今天是我們的紀念日。”凌晨兩點,z給我發來短信。這個時間對我來說不算晚,然而,因為滿腦子酒精,我一時竟想不起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了。“6月25日”,我看了看手機,點起一支煙,陷入深思。
煙抽到一半,忽然清醒了許多,記憶開始像潮水一樣涌進我的腦海。兩年前的今天,是我們的畢業典禮,從此以后相忘于江湖。其實細想不過兩年,可為何恍若隔世?
那時候的z,白面素裙,從容淡定,說最喜歡和我一起看煙花;那時候的我,激揚文字,指點江山,喜歡說未來屬于我。
然而,時光荏苒。今晚和一個同學喝酒,也是另一家銀行的客戶經理聊起單位上的酒局,大家盡顯疲態。經常是已經吐了兩次,可還得一個勁地舉杯,滿臉堆笑地對客戶說,您老人家喝高興,然后自己一飲而盡。
忽然想起畢業時,敬愛的老教授對我們說,不要被財大的名字把你的腰壓彎了,也不要覺得財大畢業做金融就一定會比別人做得好。懷揣著白領夢,兩年前的夏天,我來到了一家大型國有銀行。最開始的培訓似乎就預示了職業生涯的痛苦。比學校還嚴格的一周軍訓,之后是比高三作息時間還變態的培訓。熬完了一個月,開始正式上班。
我開始憧憬美好的成人社會——收入高,空閑時間多�?删驮谏习嗟牡谝惶�,當我被領到那個柜臺外表富麗堂皇,辦公室里面無比簡陋的網點時,所有的希望好像一下都破滅了。吱吱呀呀響個不停的爛風扇,永遠都調不到20度以下的空調,一切都悶熱得讓你想裸奔。
之后幾天處理完復雜的人事關系,我終于可以搬個凳子坐在師傅屁股后面學習柜臺業務了。
看著窗口外永遠都看不到頭的人,我卷著舌頭費勁地說著普通話,然后起立、鞠躬、露六顆牙地微笑。7點起床,7點50分到網點,換上保險職業裝,等著鈔車送錢,領鈔箱,開箱,辦業務,辦業務……熬到下午5點半,扎賬、等主管清點、鎖箱子、等炒車、換下職業裝,下班。哦,對了,中午1點到3點這個區間,還是有十幾分鐘的時間可以吃午飯的。
日復一日,我的白領夢想被殘忍擊碎。運氣不好的時候還會把賬務弄錯,這個時候你就得下班后滿城的去找客戶,然后一臉哭相地懇求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請你明天來我們網點改一下嘛。”找不到,那就晚上躲被窩流淚吧,自己貼上。
半年之后的某個晚上,當我總算把賬對上,走出網點,星星對我眨眼,我忽然醒悟:原來我們就是流水線上的工人,盡管穿得人模狗樣,西裝革履。當然我還在幻想,幻想著去后臺,幻想著不再坐柜臺,但也僅僅是幻想而已。
然而,我實在忍受不了,猶豫后選擇了辭職,去了另一家規模較小的地方銀行,做上了幻想中的客戶經理,也就是傳說中的信貸工作。可又能怎么樣了,看上去永遠完不成的任務,把胃喝爛都喝不完的酒,還有前狼后虎的人際關系。
其實人就是這樣,永遠不滿足�?偸怯X得虛度時光,總是覺得幸福離自己越來越遠。冷靜的時候,想想這兩年,要說一無所獲也不是真的。也算白領階層了,收入也算比較高了。可我一直在問,這些就是自己想要的嗎?
兩年了,z還好嗎,我不知道。而未來的她,又在哪里等我呢,也不知道。總是在急匆匆趕路,卻忽視了路邊的風景,更嚴重的是忘記了自己到底要去哪里。生活渾渾噩噩的,目標也僅是娶個媳婦買個房,青年這個詞的內涵離自己越來越遠,然而卻說不清楚是好是壞。
行筆至此,似乎清醒了許多。打開自己的“空間”,重金屬的音樂,最近的日志還停留在4月,摘錄幾句:
物是人非的日子里,開始習慣了孤單;一起踢球的他們,都開始了有兒子的生活。
電影和書已經很久不看了,民主自由、供給需求、價格曲線、羅納爾多和布拉德皮特、經濟周期衍生品,都像上輩子的事情一樣飄搖不定。
我要的幸福到底在哪里呢?夜更深了,忽然看見窗外的星星,心想:但愿未來發光如星。
�。ㄗ髡撸浩埿排�,銀行客戶經理。 來源:聯商網《店長》3周年刊·人力資源特刊。 轉載請注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