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空氣里
滿是逝去親人的味道
外太婆 外婆 小腳老太
九十幾的高齡因病而卒
外太爺 外爺 爺爺 未曾謀面
不知道因何而卒
最疼我這長孫的奶奶
1976年的臘月因中風而卒
我的父親因肺癌而卒
我的嬸嬸因車禍而卒
清明 我想到他們
。。。。。。
世上最遠的距離
一步之遙
我在外頭
你們
卻已在里頭
人生不易
親人實短
且行且珍惜
看了史鐵生的散文《老家》,這兩天,我一直在思索:女兒的老家在哪里?思而不得其果,我糾結、我惆悵,甚至還郁悶。
有人認為籍貫就是老家,查詞典,籍貫是指祖籍居住地或個人出生地。對于我來說,老家就是籍貫所在地---白石沖,我在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長,那里有我熟悉的鄉音,有芳草萋萋的祖墳,有記憶中的童年歌謠,有一群一起長大的伙伴,還有一群見證過自己出生、上學、工作的父老,即使相隔多年回去,他們也能憑著舊時的記憶,能叫出你的小名,能講出你自己都遺忘了的兒時舊事。
但女兒的老家在哪里呢,如果說我的籍貫就是她的老家,可是她不曾在那兒出生,不曾在那兒成長,那兒沒有一群從小玩到大的伙伴,甚至我少時居住過的房子也已不復存在,我在這個叫藍田的小城市落腳生根。老家,對于女兒來說,那兒沒有和她靈魂有關的牽扯,沒有她難忘的記憶。去了那兒,也只能是個陌生的過客,那兒不能算是她的老家。
女兒的老家在橫陽山底下嗎?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度過童年。也許能說是她的老家,但是她的老家具體在哪呢?卻誰也說不上來。可是如果問女兒,你的老家是哪?她要怎么回答呢。老家,對于她來說,也是一個空泛的名稱,沒有多少實質的內容。
頻繁的搬家,短暫的成長,那兒沒有女兒的死黨,沒有記得她兒時舊事的父老鄉親,城市的小區,一張鐵門,阻隔了許多的鄉情親情。走過她曾居住過的房子,那里面住的都是陌生人。老家在哪里?
如果說是藍田,我們分明是中途搬來的住客。我的戶口還在老家,她和老婆的戶口在這兒,我們最初的工作也在這兒,女兒的學校也在這兒。但女兒不曾在這兒出生,不曾在這渡過童年,這兒能說是她的老家嗎?
對炊煙的記憶,是一個人心靈深處的情結。
裊裊炊煙在房屋的脊梁上盤旋升騰,在樹梢上的鳥窩旁邊飄散,在暮色里籠罩著那座寧靜的老屋后隱去,最后都凝成了片片隱約的煙霞。
我常常會想起小時候的日子,那些日子,總和炊煙分不開。
暮色四合,樸素的院落里,有父親沉寂的目光,母親輕軟的呼喚,還有弟弟弟弟妹妹們的純真笑聲。
在城市生活久了,越是眷戀那一縷鄉村的炊煙。炊煙下寧靜的土屋在夕陽下泛著金光,院落里的石榴樹正紅,雞鴨羊群悠閑來去。
張愛玲說: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
而回憶的氣味于我,卻是炊煙和煤油的味道。泥土植物被火燒過之后混合成特有的味道。棉線浸泡在煤油里被火點燃后略帶刺激的辛辣味道。這些味道在日常生計中也是穩妥的。
小時候,家里生活不寬裕。一家人住在三間老屋里,雖擁擠,卻也快樂。
那時候,農村還沒通電,整個村子都在點煤油燈。用來盛煤油的物件一般都是鐵或者銅做的底座,和現在的燭臺差不多。
把煤油往油盞里倒上一點兒,再放上一小段棉線做燈芯。
等到夜色一來,母親就會嗤的一聲把火柴劃著,點燃的火柴往燈芯上一杵,火光噌一下就躥了起來,黑乎乎的老屋也被點亮了。
母親過日子過得小心謹慎,天黑不透都不會點燈。
那時候,我和弟弟弟弟妹妹們們只要一看到小窗里的老屋亮了,就知道父親一定快要回來了。
隨著煤油燈亮起來的還有灶火,房頂上的煙囪開始喘息,一直把氣喘到西邊去。
等到飯香稍稍溢出老屋的窗,父親就會從炊煙夜色里趕回來。
記憶中,父親收工的時間,總是煤油燈亮了之后,炊煙冷掉之前。
而我和弟弟妹妹們常做的事情就是在天黑之前把作業寫完,然后一起坐在門檻上等父親回來。
父親回來,扯著嗓子向灶火還沒熄掉的老屋喊一句“我回來了”。母親便回一句“洗下手就吃飯嘍”。
然后,父親會在進門前脫掉滿是灰塵的外衣去洗手。
等這些事都忙完,父親便挨著我和弟弟妹妹們落座,問問我們這一天發生了什么好事情。
等母親把飯菜全都端上桌,一家人就圍坐下來,在一盞煤油燈下,吃一餐溫暖又充滿歡聲笑語的飯。
母親總會把菜里少有的肉依次夾給父親、我和弟弟妹妹們。她總說她討厭肉腥味,父親也這么說,邊說邊把母親夾給他的再夾到我和弟弟妹妹們碗里。
那時候,我和弟弟妹妹們吃得很香甜,心里真就以為,他們是不愛吃肉的。直到后來,家里的生活在父母的勤勞操持下越來越好,吃肉的機會越來越多,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他們撒下的愛的謊。
如今,鄉村變了樣子。
每家每戶的生活都很是紅火熱鬧,城市里有的現代化電器,農村一樣也不差。
煤油燈被通明的電燈代替。炊煙直接被抽油煙機卷進了風筒里。新蓋的房屋沒了煙囪。老房子上散落的煙囪也早已離開了炊煙。
煤油燈和炊煙的生活被日新月異的發展拋在了身后,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遠成一縷懷念或者一聲感嘆。
我總在想,每個長大之后的人,都是有故事的。
故事里,總有一些化不開的情結,忘不了的味道。
就像那盞昏黃的煤油燈,就像那縷從自家煙囪里飄出的炊煙,它們總讓我懷念。
那些樸素到略顯窘迫的日子里,夜色一來,母親劃一根火柴,火苗一竄,煤油燈亮了。
借著煤油燈的光,母親把灶火燒得旺旺的,大鐵鍋里有白菜粉條燉豆腐,幾塊五花肉爆出的香味,能飄出好遠。
房頂上煙囪里的煙向著西邊跑,西邊的夜色下,有人一路往家趕,那是我的父親,他迎著炊煙唱著歌,收工回來了。
那樣的日子,和那樣的妥帖生活。我很懷念。
就如同我常常想起小時候的后山,小時候的迎春,和小時候的雨天一樣。
那時候,人們很樸素,生活很簡單,但我們每個人都很溫暖。
2014-4-8
- 該帖于 2014-4-9 9:23:00 被修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