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CCTV《經濟半小時》
溫州熱錢“旅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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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緊的貨幣政策環境下,溫州人手里的錢又成了大家關注的一個問題。到處都缺錢,似乎只有溫州那邊手頭寬裕,民間資金走南闖北,到處投資。
溫州資金炒到哪兒,哪兒的市場就一下火爆起來
溫州第一批購房者:“那個場面就是人搶著買的,好像覺得這個十來萬元對溫州人來說無所謂的,它只有十來萬元,然后辦按揭貸款。”
溫州第一批購房者:“覺得還是這個好賺,賺得快,現在這個房子這么漲,一下子就是十來萬元,不會是幾千塊,幾千塊我們根本不會去想的,也就沒有意思了。”
據溫州商會的估算,超過1000億的溫州資金,在全國的房地產行掀起猛烈的“圈地運動”,一時間,溫州資金出手的行業,都掀起了不小的波瀾,2001年,全國能源短缺、煤炭價格飛漲,溫州資金投資煤礦,山西省60%的中小煤礦,都掌握在溫州人手中;2005年,股票進入牛市,800億到1000億的溫州資金開始介入股市,資本市場再次讓溫州投資客賺得盆滿缽滿,手握巨資的溫州商人如旋風一般,炒熱了各地的地產、能源市場。
記者:“溫州資金具備什么樣的影響力?”
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的會長周德文:“可以用這幾個數據來說明溫州資金整體的規模,在民間的老百姓手里的民間流動資本大致有6000億的人民幣,溫州估計投資在房地產上的資本就達到了2000多億,光在上海跟北京兩個城市,就幾乎達到1000個億的民間資本。”
周德文,溫州中小企業發展促進會的會長,曾經組織過幾十次溫州投資團,對溫州地下金融市場的發展歷史極為了解,據他介紹,從1999年開始,溫州眾多中小企業的一部分多余資金開始逐漸脫離生產經營領域,而進入到房地產市場,溫州人的投資先從本地房地產開始,97、98年溫州房價大約2000元錢一個平方,99年以后迅速以年增長20%的速度上漲,有時甚至每個月都出現大幅上升,有一段時間溫州房價甚至超過了北京和上海,炒高本地樓市后,溫州投資客又轉戰全國一線城市炒樓,隨后炒股、炒煤、炒油,現在更是轉向了產權投資,令周德文印象深刻地是,溫州投資客幾乎是屢戰屢勝,在每一個投資領域都取得了不錯的收益。
周德文:“像我們溫州人民電器集團,它在上海就一口氣就兼并了37家國有企業,那么迅速在一年里面,這37家國有企業就創造了10個億的產值,所以溫州資本也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一個武器。”
為何會有溫州資金?
這些年,溫州資金幾乎就成了民間投資的風向標,只要它炒到哪兒,哪兒的市場就能一下火爆起來,要說溫州資金力量雄厚、規模大,這也只是一方面,國內和溫州一樣富裕,甚至比溫州更富的地方也還有,比如京、滬,還有廣東、江蘇的一些縣市,可為什么錢只有偏偏到了溫州人手里,才會爆發出這么大的能量?來了解一下溫州資金背后的秘密。
記者:“為什么會出現溫州資金?舉個例子來說,上海、廣州、北京也都是非常富裕的地區,也有大量剩余的資金,為什么沒有出現溫州資金現象?”
2004年溫州一家媒體組織的溫州投資團,溫州的投資人都是按照報紙上的廣告信息參加的投資團,這些投資者大部分都是溫州的普通市民,有家庭主婦也有溫州近郊的農民和中小企業主,因為人人都參與投資,因此每一次投資團出手,資金總額都不會低于5000萬元。
記者:“你們周圍做這個的多嗎?”
記者:“溫州資金流動的必要條件是什么?”
周德文:“溫州的老百姓,哪怕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她都敢拿出這樣的錢去投資到一些所謂集股集資的項目里面去,能夠獲取固定的,高于銀行存款的回報,第一溫州人敢冒風險,只要回報是高的,我愿意冒這個風險;第二個,溫州人,特別是民間的資本,它憑的是一種誠信,如果一個人在溫州借了錢不還,從銀行借了不還,無非是打官司,在民間如果你借了不還,你這個人在溫州就永遠立不住腳了,所以它的民間,就是我們,就說江湖吧,江湖有它自己的一套標準。”
周德文:“這個就是溫州資本的一種魔方,它的一種力量,它能夠迅速地積聚,投到他希望投的,有利潤的地方,這個有利潤的地方,就有溫州資本的影子。”
追逐更高的利潤一直是溫州資金的演變的線索,上個世紀80年代,溫州幾乎家家戶戶都以個體經營的形式,從事加工制造業,到上個世紀90年代末,在個體加工的基礎逐漸形成了產業的集群,溫州生產的眼鏡、打火機、皮鞋制革、閥門、小五金等產品,都占據著全國甚至世界市場的重要分額,然而隨著制造業的利潤率逐步降低到現在的5%左右,溫州的資金開始流向房地產等利潤率超過25%的增長行業。
記者:“從最初的溫州市的皮鞋、岳清的小五金、瑞安的眼鏡,溫州最初通過外貿通過制造業賺取的資金現在已經流向了其他各個行業,溫州資金的流動的歷史軌跡是什么?”
周德文:“2001年到2003年,溫州的資本開始進入到能源的領域,2003年,山西省開始治理,特別是中小煤礦,9萬噸以下的煤礦,開始進行關停并轉,那么這個時候溫州人又從煤的市場退出,那么溫州的資金又開始進入到新疆的所謂炒棉,當時投出來可能30多個億的資金收購棉花,棉花的價格也是在上漲。”
周會長向記者闡述的溫州資金的流向:
1999年以前,溫州人從制造業中積累了第一桶金,資金總額在2000億元左右,具備了向外擴張的能力;
2001年,溫州2000億資金投向房地產,其中僅北京上海兩地就集中了1000億溫州資金,2003年國家加大對房價的調控力度,溫州資金逐步開始撤離房地產投資;
2002年, 溫州400資金流向煤礦,2003年山西關閉中小煤礦,溫州部分資金回流;
2003年,棉花減產,棉價上升,溫州30億資金收購新疆棉花,次年退出;
2005-2007年,股市行情看好,1000億溫州資金介入其中;
2007年以后,石油價格上漲,50億溫州資金投入西部乃至國外的油井;
2008年溫州資金開始介入風險投資、創業投資。
記者:“你說不贊成別人說溫州資金是炒,但是當中的炒字我是這樣理解的,一個是溫度高、另一個就是動作快,這是不是也符合溫州資金的特點呢?價格高、利潤高,并且快進快出?”
周德文:“這個你分析的是對的,但是這個炒的概念往往是給人家代理一種投機的概念,而不是投資。”
溫州民間借貸年息高達72%,“私人錢莊”有機會轉變成合法生意
揭開了溫州資金的運作秘密,對溫州人抱團投資的舉動,周德文做了個形象的比喻:“我們溫州人現在是螞蟻進京城,我們這些都是外出的螞蟻,在找食,一旦找準了,后面大螞蟻群就過來了。”然而,這樣的民間投資也并不是所向披米,無所不能,巨大的金融風險一直是籠罩在溫州資本頭上的一道陰影。
1986年溫州樂清、蒼南曾經興起了一種民間互助資金,在當地稱為“抬會”,“排會”,它以“高息”為條件吸引群眾入會,最后由于資金連斷裂引起倒會,當時經波及十多萬人,并引發當地民間信用危機和社會不安,如今的溫州街頭也有眾多民間金融組織,盡管規則和經營模式與當年的“抬會”并不相同,但是高息是他們共同的特點。
溫州立泰包裝材料有限公司總經理許方明:“他一開價就是說八分、九分。”
市民:“我們房產證也是放在家里,放這也是放這,如果拿這里貸,我們可以活動一點資金。”
記者在溫州了解到,參與到民間借貸中的溫州市民并不是少數,大部分溫州市民以月息4%借給中介公司,以1000萬計算,一年以后僅利息部分就可以高達480萬元,因此參與者非常踴躍,而中介公司又以8%的月息向外進行放貸,因此借款人拿到資金的時候已經是天價的利息。
民間借貸公司工作人員:“利息很高很高的,假如你做生意拿去你是不合算的,如果你周轉一下是可以的,周轉十來天半個月是可以的,你專門用我這個錢,那你除非就是去販毒,能賺到這么多。”
中國人民銀行溫州市中心支行監測的數據顯示,今年一月份,溫州地區的民間借貸的平均年息在14.124%以上,這一利率水平比目前銀行貸款7.47%的年利率高出了一倍,而據臺州市發改委的檢測,2月份民間借貸年利率加權平均高達17.42% ,短期臨時性的周轉資金的年利率更是高達36-60%,有些甚至達到了120-300%。
記者:“這其中會蘊含什么樣的金融風險?”
周德文:“高利貸,比較高的利貸本身會帶來風險,因為民間金融也好,本身它是存在風險,第一個它是法律上的風險,因為民間金融目前給我們國家來講,它是不受法律保護的,那么相對來講,它就有法律風險,第二個它利率比較高,本身這個就有風險。”
剛剛倒閉的飛躍集團就是為了尋求周轉資金,償還銀行利息,而向民間借貸上億元短期資金,然而長期業務不振,讓飛躍已經無力償還銀行和民間的借貸款,無奈之下向政府申請“破產”。飛躍集團所在的臺州市發改委專門對全市的民間借貸情況進行調研,并警示民間融資產生的支付風險,民間借貸作為一種地下金融的方式出現,盡管操作靈活、利息高,但是獲取貸款的門檻低,又缺乏信用體系管理、抵押擔保等種種保險機制,一旦市場發生大幅波動就有可能發全社會的系統性風險,對銀行體系造成一定的沖擊,然而,隨著近期股市下跌、樓市轉冷、中小煤礦停業整頓,溫州的民間資金又出現了新動向,大量溫州資金開始回流本地,人民銀行溫州中心支行統計,僅今年頭兩個月,溫州全市人民幣存款余額就同比增長了18.1%,增加了257.98億元。
溫州市金融辦主任張震宇:“它要找一個出路,它找出路它投資總是要找一個比較高利潤的地方。”
張震宇對于溫州的民間資有著多年深入的研究,銀根緊縮導致企業生產資金緊張,從而致使民間借貸再次活躍,而與此同時,溫州現在的很多活躍的民間資金都是以往在外地從房地產投資與礦業投資中撤回的資金,有效地利用雄厚的民間資本,無疑是促進產業發展的加速器。
溫州欣順船業公司董事長胡志興:“我隨時一個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比如說給我兩天三天時間融到一個億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胡志興是溫州市的一家造船廠的老板, 由于每一艘船在在制造期間都要占據大量的資金投入,而要獲得正規銀行的貸款即使是對于胡志興這樣的企業來說,也是難上加難,因此船廠60%以上的企業資金都依賴溫州民間資金,他告訴記者,他的船廠連續10年利潤率都在20%,不僅收益較高而且非常穩定,因此想給他投資的溫州人都非常踴躍,而企業也正是靠這樣的融資迅速擴張起來。
張震宇:“銀行銀根收緊,企業生產還要照樣,這個時候民間的借貸就活躍,所以它的利潤就增加就提高,特別是這一輪的宏觀調控,所以它就更顯得活躍,特別是他的利潤,比前幾年還要更高。”
如何更好地利用民間資金、防范地下金融的風險?今年的5月8日,銀監會和央行聯合發布《小額貸款公司試點指導意見》,允許自然人、企業法人和其他社會組織投資設立小額貸款公司,這一指導意見的出臺讓原先一直處于地下的溫州“私人錢莊”有機會轉變成為陽光下的合法生意。
周德文:“國家對小額貸款的公司,擴大它的試點,那么對這個市場逐步地放開,那么我們已經,在我熟悉的圈子里,就已經有不少的民營企業家開始積極籌建小額貸款公司,也就是說這個民間資本這個領域,金融的這個領域,也同樣匯集了大量的溫州的資本,大致在溫州民間的金融這塊,大致已經,現在形成了600億的規模。”
目前,600億溫州民間借貸資金已經在蠢蠢欲動,浙江省的小額實施細則一旦出臺,溫州資金將有大量資金投入這一領域,在很多溫州投資客看來,通過法律手段,早日為民間資金驗明正身成為溫州很多人的一個共識。
半小時觀察:樹挪死 錢挪活
雖然八大菜系里,沒有溫州菜,但溫州人的炒功卻是全國出了名。開個玩笑。
只要有利潤空間的地方,幾乎到處可以看見溫州民間資本的身影。更快、更高、更強,對利潤的追逐是溫州資金惟一的目標。溫州資金用它敏銳的嗅覺,讓我們發現了更多的投資熱點,也通過民間借貸的方式解決了不少中小企業融資難的問題。在中國經濟飛速發展的大背景下,溫州資金的生存土壤變得越來越濕潤。
但是溫州資金的卻存在著一個“死穴”,那就是它為了追逐利潤經常游走在法律邊緣,時不時地伸出腳去踩一下“雷區”,那些“地下錢莊”,那些“高利貸”都因為踩錯了步點兒而變得“非法”,變得危險。
如何使溫州民間資金能夠浮出水面,引導它為經濟發展貢獻正面的作用,一直是溫州當地政府和金融監管部門所關注的問題。如果能夠通過法律法規和制度規范使溫州資金從地下狀態變成“正規軍”,不但溫州資金的生命力會得到激發,很多游走在生死邊緣的中小企業也會重新煥發生命力。如果能通過發展小額貸款公司等方式為溫州資金找一條出路,讓“溫州螞蟻”去尋找更多的利潤區而不是在堤壩上挖洞,那么我們相信溫州資金將會讓我們耳目一新。
主編:張凱華
記者:鄢聞余
攝像:張小明
(本文來源:經濟半小時 )